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资治通鉴第七卷

发表时间:2021-09-27 15:40:30

《资治通鉴第七卷》

作者:司马光

资治通鉴资治通鉴第七卷原文:

秦纪二 秦始皇帝二十年

[1]荆轲至咸阳,因王宠臣蒙嘉卑辞以求见;王大喜,朝服,设九宾而见之。荆轲奉图而进于王,图穷而匕首见,因把王袖而之;未至身,王惊起,袖绝。荆轲逐王,王环柱而走。群臣皆愕,卒起不意,尽失其度。而秦法,群臣侍殿上者不得操尺寸之兵,左右以手共搏之,且曰:“王负剑!”负剑,王遂拔以击荆轲,断其左股。荆轲废,乃引匕首王,中铜柱。自知事不就,骂曰:“事所以不成者,以欲生劫之,必得约契以报太子也!”遂体解荆轲以徇。王于是大怒,益发兵诣赵,就王翦以伐燕,与燕师、代师战于易水之西,大破之。

[1]荆轲抵达秦国都城咸阳,通过秦王嬴政的宠臣蒙嘉,以谦卑的言词求见秦王,秦王嬴政大喜过望,穿上君臣朝会时的礼服,安排朝会大典迎见荆轲。荆轲手捧地图进献给秦王,图卷全部展开,匕首出现,荆轲乘势抓住秦王的袍袖,举起匕首刺向他的胸膛。但是未等荆轲近身,秦王嬴政已惊恐地一跃而起,挣断了袍袖。荆轲随即追逐秦王,秦王绕着柱子奔跑。这时,殿上的群臣都吓呆了,事发仓猝,大出意料,群臣全都失去了常态。秦国法律规定,在殿上侍从的群臣不得携带任何武器。因此大家只好徒手上前扑打荆轲,并喊道:“大王,把剑推上背!”秦王嬴政将剑推到背上,便剑套倾斜,剑柄向前,即拔出剑来回击荆轲,砍断了他的左大腿。荆轲肢体残废无法再追,便把匕首向秦王投掷过去,但却击中了铜柱。荆轲知道行刺之事已无法完成,就大骂道:“此事所以不能成功,只是想活捉你以后强迫你订立契约,归还所兼并的土地,以此回报燕太子啊!”由是,荆轲被分尸示众。秦王为此勃然大怒,增派军队去到赵国,随王翦的大军攻打燕国。秦军在易水以西与燕军和代王的军队会战,大破燕、代之兵。

二十一年

二十一年

[1]冬,十月,王翦拔蓟,燕王及太子率其精兵东保辽东,李信急追之。代王嘉遗燕王书,令杀太子丹以献。丹匿衍水中,燕王使使斩丹,欲以献王,王复进兵攻之。

[1]冬季,十月,秦将王翦攻克燕都蓟城,燕国国君和太子姬丹率精兵向东图保辽东,秦将李信领兵急追。代王赵嘉送信给燕王,要他杀太子丹献给秦王。太子丹这时躲藏在衍水一带,燕王即派使节往衍水杀了太子丹,准备把他的头颅献给秦王嬴政。但秦王再次发兵攻燕。

[2]王贲伐楚,取十馀城。王问于将军李信曰:“吾欲取荆,于将军度用几何人而足?”李信曰:“不过用二十万。”王以问王翦,王翦曰:“非六十万人不可。”王曰:“王将军老矣,何怯也!”遂使李信、蒙恬将二十万人伐楚;王翦因谢病归频阳。

[2]秦将王贲进攻楚国,攻陷十多座城。秦王嬴政询问将军李信说:“我想要夺取楚国,根据你的推测,需要出动多少人的军队才够?”李信说:“不过用二十万人。”秦王嬴政又询问王翦,王翦说:“非六十万人的大军不可。”秦王说:“王将军已经老了,怎么如此胆怯啊!”便派李信、蒙恬率领二十万人进攻楚国。王翦于是称病辞职,返回故乡频阳。

二十二年

二十二年

[1]王贲伐魏,引河沟以灌大梁。三月,城坏。魏王假降,杀之,遂灭魏。

[1]秦将王贲率军征伐魏国,引汴河的水灌淹魏国都城大梁。三月,大梁城垣塌毁,魏王魏假投降,为秦军杀死。魏国灭亡。

王使人谓安陵君曰:“寡人欲以五百里地易安陵。”安陵君曰:“大王加惠,以大易小,甚幸。虽然,臣受地于魏之先王,愿终守之,弗敢易!”王义而许之。

秦王嬴政遣人去通知安陵君说:“我想要用五百里的土地换你的安陵国。”安陵君说:“大王您施加恩惠给我,用大换小,真是太幸运了。但虽然如此,我这小国的土地是受封于魏国上代国君的,我愿意终生守护它,不敢交换!”秦王嬴政赞许他奉守道义,便应允了他的请求。

[2]李信攻平舆,蒙恬攻寝,大破楚军。信又攻鄢郢,破之。于是引兵而西崐,与蒙恬会城父。楚人因随之,三日三夜不顿舍,大败李信,入两壁,杀七都尉;李信奔还。

[2]秦将李信进攻平舆,蒙恬攻击寝,大败楚军。李信再攻鄢郢,攻克了该城,于是率军西进,到城父与蒙恬的队伍会合。楚军趁机尾随在后,三天三夜不停宿休息,反击中大败李信的军队,攻入秦军的两个营地,斩杀了七个都尉。李信率残部逃奔回秦国。

王闻之,大怒,自至频阳谢王翦曰:“寡人不用将军谋,李信果辱秦军。将军虽病,独忍弃寡人乎!”王翦谢:“病不能将。”王曰:“已矣,勿复言!”王翦曰:“必不得已用臣,非六十万人不可!”王曰:“为听将军计耳。”于是王翦将六十万人伐楚。王送至霸上,王翦请美田宅甚众。王曰:“将军行矣,何忧贫乎!”王翦曰:“为大王将,有功,终不得封侯,故及大王之响臣,以请田宅为子孙业耳。”王大笑。王翦既行,至关,使使还请善田者五辈。或曰:“将军之乞贷亦已甚矣!”王翦曰:“不然。王怛中而不信人,今空国中之甲士而专委于我,我不多请田宅为子孙业以自坚,顾令王坐而疑我矣。”

秦王嬴政闻讯,暴跳如雷,亲自前往频阳向王翦道歉说:“我没有采用将军你的计策,而李信果然使秦军蒙受了耻辱。现在将军你虽然患病,但难道就忍心抛下我不管吗?!”王翦仍推辞道:“我实在病得不能领兵打仗了。”秦王嬴政说:“好啦,不要再这么说了!”王翦说:“如果不得已一定要用我的话,非用六十万人的军队不可!”秦王嬴政答道:“就听从将军你的主张行事吧。”于是王翦率领六十万大军征伐楚国,秦王亲自送行到霸上。王翦请求秦王赏赐他相当多的良田美宅。秦王说:“你就出发吧,为什么还要担心日后贫穷呀!”王翦说:“身为大王您的将领,虽立下战功,但最终仍不能被封侯,所以趁着大王现在正看重我,请求赏赐田宅,好为子孙留下产业啊。”秦王嬴政听后大笑不止。王翦率军开拔,抵达武关,又陆续派遣五位使者向秦王嬴政请求赏赐良田。有人说:“将军您向秦王求讨东西也已是太过分了吧!”王剪答道:“不是这样。大王心性粗暴而多猜忌,如今将国中的武装士兵调拨一空,专门托付给我指挥,我若不借多求赏赐田宅为子孙谋立产业,表示坚决为大王效力,大王反倒要无缘无故地对我有所怀疑了啊。”

二十三年

二十三年

[1]王翦取陈以南至平舆。楚人闻王翦益军而来,乃悉国中兵以御之;王翦坚壁不与战。楚人数挑战,终不出。王翦日休士洗沐,而善饮食,抚循之;亲与士卒同食。久之,王翦使人问“军中戏乎?”对曰:“方投石、超距。”王翦曰:“可用矣!”楚既不得战,乃引而东。王翦追之,令壮士击,大破楚师,至蕲南,杀其将军项燕,楚师遂败走。王翦因乘胜略定城邑。

[1]秦将王翦率大军取道陈丘以南抵达平舆。楚国人闻讯王翦增兵而来,便出动国中的全部兵力抵抗秦军。王翦下令坚守营寨不与楚军交锋。楚人多次到营前挑战,秦军始终也不出战。王翦每天让士兵休息、洗沐,享用好的饮食,安抚慰问他们,并亲自与他们共同进餐。这样过了很长一段时间,王翦派人打听:“军中进行什么嬉戏啊?”回答说:“军士们正在玩投石、跳跃的游戏。”王翦便说:“这样的军队可以用来作战了。”此时楚军既然无法与秦军交锋,就挥师向东而去。王翦即率军尾追,令壮士们发起突击,大败楚军,直至蕲县之南,斩杀楚国将军项燕,楚军于是溃败逃亡。王翦乘胜夺取并平定了楚国的一些城镇。

二十四年

二十四年

[1]王翦、蒙武虏楚王负刍,以其地置楚郡。

[1]秦将王翦、蒙武俘获了楚国国君芈负刍,在楚地设置楚郡。

二十五年

二十五年

[1]大兴兵,使王贲攻辽东,虏燕王喜。

[1]秦国大举兴兵,派王贲率兵进攻辽东,俘获了燕国国君姬喜。

臣光曰:燕丹不胜一朝之忿以犯虎狼之秦,轻虑浅谋,挑怨速祸,使召公之庙不祀忽诸,罪孰大焉!而论者或谓之贤,岂不过哉!

臣司马光曰:燕太子丹不能忍受一时的激忿而去冒犯如狼似虎的秦国,虑崐事轻率,谋划浅薄,以致挑起怨恨,加速了灭亡之祸,使供奉燕国始祖召公的宗庙祭祀忽然中断,罪过没有比这个更大的了!而评论的人有的还把太子丹说成是德才兼备的人,这难道不是太过分了吗!

夫为国家者,任官以才,立政以礼,怀民以仁,交邻以信;是以官得其人,政得其节,百姓怀其德,四邻亲其义。夫如是,则国家安如磐石,炽如焱火,触之者碎,犯之者焦,虽有强暴之国,尚何足畏哉!丹释此不为,顾以万乘之国,决匹夫之怒,逞盗贼之谋,功隳身戮,社稷为墟,不亦悲哉!

对于治理国家的人来说,任命有才能的人为官,按照礼制确立政策法规,以仁爱之心安抚百姓,凭借信义结交邻邦。如此,官员由有才干的人担任,政事得到礼教的节制,百姓人心归向他的德行,四邻亲近友善他的恪守信义。这样,国家则会安如磐石,炽如火焰,触犯它的一定被撞得粉碎,挨着它的一定被烧得焦头烂额。似此,即便是有强暴的敌国存在,又有什么值得畏惧的呢!太子丹放弃这条路不走,反而用万辆战车的大国去排解个人的私愤、炫耀盗贼式的谋略,结果是功名被毁坏、身命遭杀戮,江山社稷化作废墟,这难道不是很令人悲痛的事吗!

夫其膝行、蒲伏,非恭也;复言、重诺,非信也;糜金、散玉,非惠也;刎首、决腹,非勇也。要之,谋不远而动不义,其楚白公胜之流乎!

跪着前进,伏地而行,并不表示恭敬;言必行,重承诺,并不表示守信义;过度耗费金钱,散发玉器,并不表示施恩惠;自割颈部,自剖肚腹,并不表示勇敢。这种种问题的关键在于,只顾眼前利益不能深谋远虑而行动不合乎礼义,似此不过是楚国的为复仇而丧生的白公胜之流罢了!

荆轲怀其豢养之私,不顾七族,欲以尺八匕首强燕而弱秦,不亦愚乎!故扬子论之,以要离为蛛蝥之靡,聂政为壮士之靡,荆轲为刺客之靡,皆不可谓之义。又曰:“荆轲,君子盗诸。”善哉!

荆轲心怀报答太子姬丹豢养的私情,不顾及全家七族之人会受牵连,想要用一把短小的匕首使燕国强大、秦国削弱,这难道不是愚蠢之极吗!所以扬雄对此评论说,要离的死是蜘蛛、蝥虫一类的死,聂政的死是壮士一类的死,荆轲的死是刺客一类的死,这些都不能算作“义”。他又说:“荆轲,按君子的道德观念来看,是类如盗贼之辈了。”此话说得好啊!

[2]王贲攻代,虏代王嘉。

[2]秦将王贲率军攻代,俘获代王赵嘉。

[3]王翦悉定荆江南地,降百越之君,置会稽郡。

[3]秦将王翦全部平定楚国长江以南的地区,降服百越的首领,设置了会稽郡。

[4]五月,天下大。

[4]五月,秦国命令特许全国举行大规模的聚会宴饮。

[5]初,齐君王后贤,事秦谨,与诸侯信;齐亦东边海上。秦日夜攻三晋、燕、楚,五国各自救,以故齐王建立四十馀年不受兵。及君王后且死,戒王建曰:“群臣之可用者某。”王曰:“请书之。”君王后曰:“善!”王取笔牍受言,君王后曰:“老妇已忘矣。”君王后死,后胜相齐,多受秦间金。宾客入秦,秦又多与金。客皆为反间,劝王朝秦,不修攻战之备,不助五国攻秦,秦以故得灭五国。

[5]当初,齐国的君王后贤惠有才干,使齐国能小心周到地侍奉秦国,对其他各诸侯国奉守信义。齐国东靠大海,不与秦国相邻。而那时秦国日夜不停地进攻韩、赵、魏、燕、楚等国,这五国分别忙于调兵自救,无暇他顾,所以齐王田建即位四十多年未遭逢过战乱。君王后即将去世时,告诫田建说:“群臣中可以任用的是某某。”田建说:“请让我把名字写下来。”君王后说:“好吧。”但等到齐王取来笔和木牍,准备记下她的话时,君王后却说:“我已经忘记了。”君王后去世后,后胜出任齐国的相国,他大量接受秦国为挑拨齐国君臣关系而施给他的金银财宝。而齐国的宾客进入秦国时,秦国又给以重金,使这些宾客回国后都反过来为秦国说话,劝说齐王去朝拜秦王,不必整治、修建用作攻战的防备设施,不要去援助那五个国家进攻秦国。秦国也即因此得以灭掉了五国。

齐王将入朝,雍门司马前曰:“所为立王者,为社稷耶,为王耶?”王曰:“为社稷。”司马曰:“为社稷立王,王何以去社稷而入秦?”齐王还车而崐反。

齐王将要动身往咸阳朝拜秦王嬴政,齐国的雍门司马迎上前说:“齐国所以要设立国君,是为了国家,还是为了国君自己啊?”齐王说:“是为国家。”司马道:“既然是为了国家才设立君王,那您为什么还要离开自己的国家而到秦国去呢?”齐王于是下令掉转车头返回王宫。

即墨大夫闻之,见齐王曰:“齐地方数千里,带甲数百万。夫三晋大夫皆不便秦,而在阿、甄之间者百数;王收而与之百万人之众,使收三晋之故地,即临晋之关可以入矣。鄢郢大夫不欲为秦,而在城南下者百数,王收而与之百万之师,使收楚故地,即武关可以入矣。如此,则齐威可立,秦国可亡,岂特保其国家而已哉!”齐王不听。

即墨大夫闻讯进见齐王说:“齐国国土方圆数千里,军队数百万。现韩、赵、魏三国的官员都不愿接受秦国的统治,逃亡在阿城、甄城之间的有数百人。大王您将这些人收拢起来,交给他们百万之多的兵士,让他们去收复韩、赵、魏三国旧日的疆土,如此,就是秦国的临晋关也可以进入了。楚国鄢郢的官员们不愿受秦国驱使,逃匿在南城之下的有数百人。大王您将这些人聚集起来,交给他们百万人的军队,让他们去收复楚国原来的土地,如此,即便是武关也可以进入了。这样一来,齐国的威望得以树立,秦国则可被灭亡,这又岂只是保全自己的国家而已!”但是齐王不接受这一建议。

二十六年

二十六年

[1]王贲自燕南攻齐,猝入临淄,民莫敢格者。秦使人诱齐王,约封以五百里之地。齐王遂降,秦迁之共,处之松柏之间,饿而死。齐人怨王建不早与诸侯合从,听奸人宾客以亡其国,歌之曰:“松耶,柏耶!住建共者客耶!”疾建用客之不详也。

[1]秦将王贲率军从燕国向南进攻齐国,突然攻入都城临淄,齐国国民中没有敢于抵抗的。秦国派人诱降齐王,约定封给他五百里的土地,齐王于是便投降了。但是秦国却将他迁移到共地,安置在松柏之间,最终被饿死。齐国人埋怨君王田建不早参与诸侯国的合纵联盟,而却听信奸佞、宾客的意见,以致使国家遭到灭亡,故为此编歌谣说:“松树啊,柏树啊!使田建迁住共地饿死的,是宾客啊!”恨田建任用宾客不审慎考察。

臣光曰:从衡之说虽反覆百端,然大要合从者,六国之利也。昔先王建万国,亲诸侯,使之朝聘以相交,飨宴以相乐,会盟以相结者,无他,欲其同心戮力以保家国也。向使六国能以信义相亲,则秦虽强暴,安得而亡之哉!夫三晋者,齐、楚之藩蔽;齐、楚者,三晋之根柢;形势相资,表里相依。故以三晋而攻齐、楚,自绝其根柢也;以齐、楚而攻三晋,自撤其藩蔽也。安有撤其藩蔽以媚盗,曰“盗将爱我而不攻”,岂不悖哉!

臣司马光曰:合纵、连横的学说虽然反复无常,但其中最主要的是,合纵符合六国的利益。从前,先王封立大量封国,亲近爱抚各国诸侯,使他们通过拜会、探访来增进相互交往,用酒宴招待他们以增进欢乐友好,实行会盟而增进团结联合,不为别的,就是希望他们能同心协力共保国家。假使当初六国能以信义相互亲善,那么秦国虽然强暴,六国又怎么能被它所灭亡掉呢!韩、赵、魏三国是齐、楚两国的屏障,而齐、楚两国则是韩、赵、魏三国的基础,它们形势上相依托,表里间相依赖。所以韩、赵、魏三国进攻齐、楚,是自断根基;而齐、楚两国征伐韩、赵、魏三国,则是自撤屏障。可哪里有自己拆毁屏障以讨好盗贼,还说“盗贼将会爱惜我而不攻击我”的,这难道不是荒谬得很吗?

[2]王初并天下,自以为德兼三皇,功过五帝,乃更号曰“皇帝”,命为“制”,令为“诏”,自称曰“朕”。追尊庄襄王为太上皇。制曰:“死而以行为谥,则是子议父,臣议君也,甚无谓。自今以来,除谥法。朕为始皇帝,后世以计数,二世、三世至于万世,传之无穷。”

[2]秦王嬴政刚刚兼并六国,统一天下,自认为兼备了三皇的德行,功业超过了五帝,于是便改称号为“皇帝”,皇帝出命称“制书”,下令称“诏书”,皇帝的自称为“朕”。追尊父亲庄襄王为太上皇。并颁布制书说:“君王死后依据他生前的行为加定谥号,这是儿子议论父亲,臣子议论君王,实在没意思。从今以后,废除为帝王上谥号的制度。朕为始皇帝,后继者以序数计算崐,称为二世皇帝、三世皇帝,以至万世,无穷尽地传下去。”

[3]初,齐威、宣之时,邹衍论著终始五德之运;乃始皇并天下,齐人奏之。始皇采用其说,以为周得火德,秦代周,从所不胜,为水德。始改年,朝贺皆自十月朔;衣服、旌旄、节旗皆尚黑;数以六为纪。

[3]当初,齐威王、齐宣王的时候,邹衍研究创立了金、木、水、火、土终而复始的“五德相运”学说。到了始皇帝合并天下时,齐国人将此说奏报给他。始皇采纳了这套学说,认为周朝是火德,秦取代周,从火不能胜水来推算,秦应是水德。于是开始下令更改岁历,新年朝见皇帝与庄贺典礼都从十月初一开始,以十月初一为元旦;衣服、旗帜、符节等都崇尚用黑色;计数以六为一个单位。

[4]丞相绾言:“燕、齐、荆地远,不为置王,无以镇之。请立诸子。”始皇下其议。廷尉斯曰:“周文武所封子弟同姓甚众,然后属疏远,相攻击如仇雠,周天子弗能禁止。今海内赖陛下神灵一统,皆为郡、县,诸子功臣以公赋税重赏赐之,甚足易制,天下无异意,则安宁之术也。置诸侯不便。”始皇曰:“天下共苦战斗不休,以有侯王。赖宗庙,天下初定,又复立国,是树兵也;而求其宁息,岂不难哉!廷尉议是。”

[4]丞相王绾说:“燕、齐、楚三国的故地距都城咸阳过于遥远,不在那里设置侯王,便不能镇抚。因此请分封诸位皇子为侯王。”始皇帝将这一建议交给大臣评议。廷尉李斯说:“周文王、周武王分封子弟族人非常多,他们的后代彼此疏远,相互攻击如同仇敌,周天子也无法加以制止。现在四海之内,仰仗陛下的神灵而获得统一,全国都划分为郡和县,对各位皇子及有功之臣,用国家征收的赋税重重给予赏赐,这样即可以非常容易地进行控制,使天下人对秦朝廷不怀二心,才是安定国家的方略。分封诸侯则不适宜。”始皇说:“天下人都吃尽了无休止的战争之苦,全是因为有诸侯王存在的缘故。今日依赖祖先的在天之灵,使天下初步平定,假若又重新封侯建国,便是自己招引兵事、培植战乱,似此而想求得宁静、养息,岂不是极困难的事情吗?!廷尉的主张是对的。”

分天下为三十六郡,郡置守、尉、监。

始皇帝于是下令把全国划分为三十六个郡,每个郡设置郡守、郡尉、监御史。

收天下兵聚咸阳,销以为钟、金人十二,重各千石,置宫庭中。一法度、衡、石、丈尺。徙天下豪杰于咸阳十二万户。

又下令收缴全国民间所藏的兵器,运送汇集到咸阳,熔毁后铸成大钟和钟架,以及十二个铜人,各重千石,放置在宫庭中。并统一法制和度量衡,将各地富豪十二万户迁徙到咸阳置于朝廷的监控下。

诸庙及章台、上林皆在渭南。每破诸侯,写放其宫室,作之咸阳北阪上,南临渭,自雍门以东至泾、渭,殿屋、复道、周阁相属,所得诸侯美人、钟鼓以充入之。

秦王朝祭祀祖先、神佛的宗庙等处所和章台宫、上林苑都设在渭水南岸。而秦国每征服一个国家,就摹画、仿照该国的宫室,在咸阳城北的山坡上同样建造一座。如此南临渭水,自雍门向东至泾水、渭水相交处,宫殿屋宇、天桥、楼阁相连接,所获得的各国美女、钟鼓等乐器都安置在里边。

二十七年

二十七年

[1]始皇巡陇西、北地,至鸡头山,过回中焉。

[1]始皇帝出巡陇西、北地,到鸡头山而还,经过回中宫。

[2]作信宫渭南,已,更命曰极庙。自极庙道通骊山,作甘泉前殿,筑甬道自咸阳属之,治驰道于天下。

[2]在渭水南岸兴建长信宫,竣工后改名为极庙宫。从极庙筑路通到骊山,兴造甘泉宫前殿,修筑甬道连接咸阳,又以咸阳为中心筑驰道通往全国各地。

二十八年

二十八年

[1]始皇东行郡、县,上邹峄山,立石颂功业。于是召集鲁儒生七十人,至泰山下,议封禅。诸儒或曰:“古者封禅,为蒲车,恶伤山之土石、草木;扫地而祭,席用秸。”议各乖异。始皇以其难施用,由此绌儒生。而遂除车道崐,上自太山阳至颠,立石颂德;从阴道下,禅于梁父。其礼颇采太祝之祀雍上帝所用,而封藏皆秘之,世不得而记也。

[1]始皇帝出巡东部各郡、县,登上邹地的峄山,树立石碑赞颂秦朝的功勋业绩。召集过去鲁地崇信儒学的文人七十名,到泰山下商议祭祀天地的封禅之事。诸儒生中有的说:“古时候的君王封禅,用蒲草裹住车轮,不愿伤害山上的土石草木;扫地祭祀时所使用的席都是用草编成的。”各人的议论很不相同。始皇帝认为众人所说的很难实际采用,便因此而贬退儒生;并且下令开通车道,从泰山南麓上到顶峰,竖立石碑歌颂自己的功德,又从泰山北面顺道而下,到梁父山祭地。祭祀仪式颇采用秦国古时在雍城由太祝令主持的祭祀上帝的形式。而怎样封土埋藏却全都保密,世人无法获悉并记录下来。

于是始皇遂东游海上,行礼祠名山、大川及八神。始皇南登琅邪,大乐之,留三月,作琅邪台,立石颂德,明得意。

始皇帝随即又向东出游沿海各地,祭礼名山大川及天、地、兵、阴、阳、月、日、四时八神。然后南登琅邪山,兴致勃勃,在那里逗留了三个月,还建造琅邪台,立石碑颂德,表明自己得天下之意。

初,燕人宋毋忌、羡门子高之徒称有仙道、形解销化之术,燕、齐迂怪之士皆争传习之。自齐威王、宣王、燕昭王皆信其言,使人入海求蓬莱、方丈、瀛洲,云此三神山在勃海中,去人不远。患且至,则风引船去。尝有至者,诸仙人及不死之药皆在焉。乃始皇至海上,诸方士齐人徐等争上书言之,请得斋戒与童男女求之。于是遣徐发童男女数千人入海求之。船交海中,皆以风为解,曰:“未能至,望见之焉。”

当初,燕国人宋毋忌、羡门子高一类人声称世上有一种成仙之道、人老死后尸解骨化升天的法术,燕国、齐国的迂腐、怪异之士都争相传授和学习。从齐威王、宣王到燕昭王都相信他们的话,派人到海上寻求蓬莱、方丈、瀛洲三座神山,据说这三仙山在渤海之中,距离人间并不遥远。只是凡人将要到达,凡就把船吹走了。不过也曾有人到过这三山,看见各位神仙和长生不死的药均在那里。待到始皇帝出游海滨时,通晓神仙方术的人如故齐国人徐等纷纷争着上书谈这些事,请求准许斋戒清心洁身素食后率领童男童女往海上寻求神山。始皇于是派遣徐征发数千名童男女入海求仙。但是,船行海上后却均因风势不顺而返航。不过他们仍然说:“虽没能到达仙山,可是已经望见了。”

始皇还,过彭城,斋戒祷祠,欲出周鼎泗水,使千人没水求之,弗得。乃西南渡淮水,之衡山、南郡。浮江至湘山祠,逢大风,几不能渡。上问博士曰:“湘君何神?”对曰:“闻之:尧女,舜之妻,葬此。”始皇大怒,使刑徒三千人皆伐湘山树,赭其山。遂自南郡由武关归。

始皇帝还归咸阳途中经过彭城,举行斋戒,祈祷祭祀,想要打捞沉没在泗水中的周鼎。故而遣一千人潜入泗水寻找,结果毫无所得。于是,始皇又向西南渡过淮水,到达衡山、南郡;再泛舟长江,抵湘山,祭祀湘君。适逢大风,几乎不能渡过湘水。始皇问博士道:“湘君是什么神仙啊?”博士回答:“听说她是尧帝的女儿,舜帝的妻子,死后就葬在这里。”始皇大怒,令三千名被判刑服劳役的罪犯将湘山的树木砍伐殆尽,裸露出赤红的土壤和石块。然后从南郡经武关返回咸阳。

[2]初,韩人张良,其父、祖以上五世相韩。及韩亡,良散千金之产,欲为韩报仇。

[2]早先,韩国人张良的父亲、祖父曾经做过五代韩相。乃至韩国灭亡,张良尽散千金家产,想要为韩国报仇。

二十九年

二十九年

[1]始皇东游,至阳武博浪沙中,张良令力士操铁椎狙击始皇,误中副车。始皇惊,求,弗得;令天下大索十日。

[1]始皇帝出巡东方,抵达阳武县的博浪沙时,张良让大力士手持铁锤袭击始皇,但却误中随天子车驾而行的副车。始皇大惊失色,想抓刺客却未能擒到,于是下令全国进行十天的大搜捕。

始皇遂登之罘,刻石;旋,之琅邪,道上党入。

始皇帝随后登上之罘山,刻石颂德。归途中前往琅邪,取道上党回到咸阳。

三十一年

三十一年

[1]使黔首自实田。

[1]始皇帝下令全国百姓向朝廷自报所占土地的数额。

三十二年

三十二年

[1]始皇之碣石,使燕人卢生求羡门,刻碣石门。坏城郭,决通堤坊。始皇巡北边,从上郡入。卢生使入海还,因奏《录图书》曰:“亡秦者胡也。”始皇乃遣将军蒙恬发兵三十万人,北伐匈奴。

[1]始皇帝出巡抵达碣石,派故燕国人卢生求访仙人羡门。又在碣石山门刻碑文歌功颂德。拆毁城郭,决通堤防。此后始皇帝巡视北部边境,从上郡返回都城。卢生受派遣入海寻仙后归来,随即抄录《录图书》上的谶语,上写:“使秦朝灭亡的是‘胡’。”奏报给始皇。始皇便派将军蒙恬率三十万大军,向北征伐匈奴。

三十三年

三十三年

[1]发诸尝逋亡人、赘婿、贾人为兵,略取南越陆梁地,置桂林、南海、象郡;以谪徙民五十万人戍五岭,与越杂处。

[1]秦朝廷征召那些曾经逃亡的人、因贫穷而入赘女家的男子、商贩等入伍当兵,攻掠夺取南越的陆梁地,设置了桂林、南海、象郡等郡;并将受贬谪的人五十万流放到五岭守边,与南越的本地人杂居一处。

[2]蒙恬斥逐匈奴,收河南地为四十四县。筑长城,因地形,用制险塞;起临洮至辽东,延袤万余里。于是渡河,据阳山,逶迤而北。暴师于外十余年,蒙恬常居上郡统治之;威振匈奴。

[2]秦将蒙恬率军驱逐斥退匈奴人,收复了黄河以南地区,设置四十四个县。接着就修筑长城,凭借地形而建,用以控制险关要塞,起自临洮,直至辽东,绵延一万多里。蒙恬于是又领兵渡过黄河,占据阳山,向北曲折前进。军队在野外扎营风餐露宿十余年,蒙恬则常驻上郡指挥军队,威震匈奴。

三十四年

三十四年

[1]谪治狱吏不直及覆狱故、失者,筑长城及处南越地。

[1]秦朝廷将徇私枉法、知人有罪却释放出狱、无罪却下狱的司法官吏处罚流放去修筑长城,或到南越地区守边。

丞相李斯上书曰:“异时诸侯并争,厚招游学。今天下已定,法令出一,百姓当家则力农工,士则学习法令。今诸生不师今而学古,以非当世,惑乱黔首,相与非法教人;闻令下,则各以其学议之,入则心非,出则巷议,夸主以为名,异趣以为高,率群下以造谤。如此弗禁,则主势降乎上,党与成乎下。禁之便!臣请史官非秦记皆烧之;非博士官所职,天下有藏《诗》、《书》、百家语者,皆诣守、尉杂烧之。有敢偶语《诗》、《书》弃市;以古非今者族;吏见知不举,与同罪。令下三十日,不烧,黥为城旦。所不去者,医药、卜筮、种树之书。若有欲学法令者,以吏为师。”制曰:“可。”

丞相李斯上书说:“过去诸侯国纷争,以高官厚禄招徕游说之士。现在天下已定,法令统一出自朝廷,百姓理家就要致力于耕田做工,读书人就要学习法令规章。但今日的儒生却不学习现代事务,只知一味地效法古代,并借此非议现实,蛊惑、扰乱民众,相互非难指责现行制度,并以此教导百姓;闻听命令颁下,就纷纷根据自己的学说、主张妄加评议,入朝时口是心非,出朝后便街谈巷议,夸饰君主以提高自己的声望,标新立异以显示自己的高明,煽动、引导一些人攻击诽谤国家法令。这种情况如不禁止,就势必造成君主的权势下降,臣下结党纳派活动蔓延民间。唯有禁止这些才有利于国家!因此我建议史官将除秦国史记之外的所有史书全部烧毁;除博士官按职责收藏书外,天下凡有私藏《诗》、《书》、诸子百家著作的人,一律按期将所藏交到郡守、郡尉处,一并焚毁;有敢于相对私语谈论《诗》、《书》的处死;借古非今的诛杀九族;官吏发现这种事情而不举报的与以上人同罪;此令颁布三十天后仍不将私藏书籍烧毁的,判处黥刑,并罚处修筑长城劳役的城旦刑。不予焚烧的,是医药、占卜、种植的书。如果想要学习法令,应以官吏为师。”始皇下制令说:“可以。”

魏人陈馀谓孔鲋曰:“秦将灭先王之籍,而子为书籍之主,其危哉!”子鱼曰:“吾为无用之学,知吾者惟友。秦非吾友,吾何危哉!吾将藏之以待其求;求至,无患矣。”

故魏国人陈馀对孔子的八世孙孔鲋说:“秦朝廷将要毁灭掉前代君王的书籍,而你正是书籍的拥有人,这实在是太危险了!”孔鲋说:“我所治的是一些看来无用的学问,真正了解我的只有朋友。秦朝廷并不是我的朋友,我会遇到什么危险呀!我将把书籍收藏好,等待着有人征求,一旦来征求,我也就不会有什么灾难了。”

三十五年

三十五年

[1]使蒙恬除直道,道九原,抵云阳,堑山堙谷千八百里;数年不就。

[1]始皇帝派蒙恬负责开通大道,从九原直到云阳,挖掘大山,填塞峡谷,长达一千八百里,几年没有完工。

[2]始皇以为咸阳人多,先王之宫庭小,乃营作朝宫渭南上林苑中,先作前殿阿房,东西五百步,南北五十丈,上可以坐万人,下可以建五丈旗,周驰为阁道,自殿下直抵南山,表南山之颠以为阙。为复道,自阿房度渭,属之咸阳,以象天极、阁道,绝汉抵营室也。隐宫、徒刑者七十万人,乃分作阿房宫或作骊山。发北山石椁,写蜀、荆地材,皆至;关中计宫三百,关外四百馀。于是立石东海上朐界中,以为秦东门。因徙三万家骊邑,五万家云阳,皆复不事十岁。

[2]始皇认为都城咸阳的人口过多,而先代君王营造的宫廷又嫌小,便命人在渭南上林苑中建筑宫殿,先修前殿阿房宫,长宽东西五百步,南北五十丈,上面可坐一万人,下面则能竖立五丈高的旗帜,周围是车马驰行的天桥,从前殿下直达南山,在南山的顶峰建牌楼作为标志。又筑造天桥,从阿房渡过渭水,与咸阳城相接,由此象征天上的北极星、阁道星横越银河抵达营室宿。征发遭受宫刑和判处其他徒刑的囚犯七十万人,分别修筑阿房宫或建造骊山始皇帝陵墓。并凿掘用作套棺的北山的石料,采伐蜀、荆两地的木材,都先后运到。在关中兴建宫殿计有三百座,关外营造宫殿四百多座。于是在东海郡的朐县界内刻立巨石,作为秦王朝东部的大门。又将三万家迁移到骊邑,五万家迁移至云阳,均免除十年的赋税徭役。

[3]卢生说始皇曰:“方中:人主时为微行以辟恶鬼。恶鬼辟,真人至。愿上所居宫毋令人知,然后不死之药殆可得也!”始皇曰:“吾慕真人!”自谓“真人”,不称“朕”。乃令咸阳之旁二百里内宫观二百七十,复道、甬道相连,帷帐、锺鼓、美人充之,各案署不移徙。行所幸,有言其处者,罪死。始皇幸梁山宫,从山上见丞相车骑众,弗善也。中人或告丞相,丞相后损车骑。始皇怒曰:“此中人泄吾语!”案问,莫服,捕时在旁者,尽杀之。自是后,莫知行之所在。群臣受决事者,悉于咸阳宫。

[3]卢生劝说始皇帝道:“有一种方法,这就是皇帝不时地暗中秘密出行,借此躲避恶鬼。而避开了恶鬼,神仙真人便会来到。故此希望您所居住的宫室不要让别人知道,然后不死之药大概才可以得到!”始皇说:“我敬慕真人!”于是就自称“真人”,不再称“朕”。并下令咸阳城周围二百里内的二百七十处宫殿楼台,都用天桥、甬道相连接,帷帐、钟鼓及美女充斥其间,各自按布署登记,不作迁移。始皇巡行到某处居住下来,有敢于透露出他的驻地的,即获罪处死。始皇帝曾前往梁山宫,从山上望见丞相李斯的随行车马非常多,很不赞许。宦官近臣中有人将这事告诉了李斯,李斯随即减少了他的车马。始皇愤怒地说:“这一定是宫中人泄露了我的话!”于是审问随从人员,但是没有人承认。始皇就下令捉拿当时在场的人,全部杀掉。从此以后,再也没有人知道始皇到了什么地方。群臣中凡有事情要奏报并接受皇帝裁决的,便全都到咸阳宫等候。

侯生、卢生相与讥议始皇,因亡去。始皇闻之,大怒曰:“卢生等,吾尊赐之甚厚,今乃诽谤我!诸生在咸阳者,吾使人廉问,或为妖言以乱黔首。”于是使御史悉案问诸生。诸生传相告引,乃自除犯禁者四百六十余人,皆坑之咸阳,使天下知之,以惩后;益发谪徙边。始皇长子扶苏谏曰:“诸生皆诵法孔子。今上皆重法绳之,臣恐天下不安。”始皇怒,使扶苏北监蒙恬军于上郡。

侯生、卢生相互讥讽、评议始皇帝的暴戾,并因此逃亡而去。始皇闻讯勃然大怒,说:“卢生等人,我尊敬他们,并重重地赏赐他们,现在竟然敢诽谤我!这些人在咸阳的,我曾派人去查访过,其中有的人竟妖言惑众!”于是令御史逮捕并审问所有的儒生。儒生们彼此告发,始皇帝就亲自判处违法犯禁的人四百六十余名,把他们全部在咸阳活埋了。还向全国宣扬,让大家都知道这件事,以惩戒后世。同时谪罚更多的人流放到边地戍守。始皇的长子扶苏为此规劝道:“那些儒生们全诵读并效法孔子的言论。而今您全部用重法惩处他们,我担心天下会因此不安定。”始皇大为恼火,派扶苏赴上郡去监督蒙恬的军队。

三十六年

三十六年

[1]有陨石于东郡。或刻其石曰:“始皇死而地分。”始皇使御史逐问,莫服;尽取石旁居人诛之,燔其石。

[1]有陨石坠落在东郡。有人于石上刻字说:“始皇帝死而土地分。”始皇于是派御史逐个查问当地的人,但是没人承认此事是自己干的。始皇便下令将居住在陨石附近的人全部捉拿处死,并焚化了那块石头。

[2]迁河北榆中三万家;赐爵一级。

[2]秦朝廷迁移三万户到北河以北、榆中一带垦殖,每户授爵位一级。

三十七年

三十七年

[1]冬,十月,癸丑,始皇出游;左丞相斯从,右丞相去疾守。始皇二十余子,少子胡亥最爱,请从;上许之。

[1]冬季,十月,癸丑

秦二世皇帝元年

[1]冬,十月,戊寅,大赦。

[1]冬季,十月,戊寅(初十),实行大赦。

[2]春,二世东行郡县,李斯从;到碣石,并海,南至会稽;而尽刻始皇所立刻石,旁著大臣从者名,以章先帝成功盛德而还。

[2]春季,二世向东出巡郡县,李斯随从前往。一行人到达碣石后,又沿海南下至会稽。途中,二世将始皇帝过去所立的刻石全部加刻上了字,并在旁边刻上随从大臣的名字,以此表彰先帝的丰功盛德,然后返回。

夏,四月,二世至咸阳,谓赵高曰:“夫人生居世间也,譬犹骋六骥过决隙也。吾既已临天下矣,欲悉耳目之所好,穷心志之所乐,以终吾年寿,可乎?”高曰:“此贤主之所能行而昏乱主之所禁也。虽然,有所未可,臣请言之:夫沙丘之谋,诸公子乃大臣皆疑焉;而诸公子尽帝兄,大臣又先帝之所置也。今陛下初立,此其属意怏怏皆不服,恐为变;臣战战栗栗,唯恐不终,陛下安得为此乐乎!”二世曰:“为之柰何?”赵高曰:“陛下严法而刻刑,令有罪者相坐,诛灭大臣及宗室;然后收举遗民,贫者富之,贱者贵之。尽除先帝之故臣,更置陛下之所亲信者,此则阴德归陛下,害除而奸谋塞,群臣莫不被润泽,蒙厚德,陛下则高枕肆志宠乐矣。计莫出于此!”二世然之。乃更为法律,务益刻深,大臣、诸公子有罪,辄下高鞠治之。于是公子十二人死咸阳市,十公主死于杜,财物入于县官,相连逮者不可胜数。

夏季,四月,二世抵达咸阳,对赵高说:“人生在世,就犹如驾着六匹骏马飞奔过缝隙一般的短促。我既已经统治天下,就想要尽享我的耳目所喜闻、乐见的全部东西,享尽我心意中所喜欢的任何事物,直到我的寿命终结,你认为这行吗?”赵高说:“这是贤能的君主能做而昏庸暴乱的君王不能做的事情崐。虽然如此,还有不可做的地方,请让我来陈述一下:沙丘夺权之谋,诸位公子和大臣都有所怀疑。而各位公子都是您的哥哥,大臣又都是先帝所安置的。如今陛下刚刚即位,这些公子臣僚正怏怏不服,恐怕会发生事变。我尚且战战栗栗,生怕不得好死,陛下又怎么能够这样享乐呀!”二世道:“那该怎么办呢?”赵高说:“陛下应实行严厉的法律、残酷的刑罚,使有罪的人株连他人,这样可将大臣及皇族杀灭干净,然后收罗提拔遗民,使贫穷的富裕起来,卑贱的高贵起来,并把先帝过去任用的臣僚全都清除出去,改用陛下的亲信。这样一来,他们就会暗中感念您的恩德;祸害被除掉,奸谋遭堵塞,群臣没有不蒙受您的雨露润泽、大恩厚德的。如此,陛下就可以高枕无忧,纵情享乐了。再没有比这个更好的计策了!”二世认为赵高说得有理,于是便修订法律,务求更加严厉苛刻,凡大臣、各位公子犯了罪,总是交给赵高审讯惩处。就这样,有十二位皇子在咸阳街市上被斩首示众,十名公主在杜县被分裂肢体而死,他们的财产全部充公。受牵连被逮捕的人更是不可胜数。

公子将闾昆弟三人囚于内宫,议其罪独后。二世使使令将闾曰:“公子不臣,罪当死!吏致法焉。”将闾曰:“阙廷之礼,吾未尝敢不从宾赞也;廊庙之位,吾未尝敢失节也;受命应对,吾未尝敢失辞也;何谓不臣?愿闻罪而死!”使者曰:“臣不得与谋,奉书从事!”将闾乃仰天大呼“天”者三,曰:“吾无罪!”昆弟三人皆流涕,拔剑自杀。宗室振恐。公子高欲奔,恐收族,乃上书曰:“先帝无恙时,臣入门赐食,出则乘舆,御府之衣,臣得赐之,中厩之宝马,臣得赐之。臣当从死而不能,为人子不孝,为人臣不忠。不孝不忠者,无名以立于世,臣请从死,愿葬骊山之足。唯上幸哀怜之!”书上,二世大说,召赵高而示之,曰:“此可谓急乎?”赵高曰:“人臣当忧死不暇,何变之得谋!”二世可其书,赐钱十万以葬。

公子将闾兄弟三人被囚禁在内宫,单单搁置到最后才议定罪过。二世派使臣去斥令将闾说:“你不尽臣子的职责,罪该处死!由行刑官执法吧!”将闾说:“在宫廷的礼仪中,我未曾敢不听从司仪人员的指挥;在朝廷的位次上,我未曾敢超越本分违背礼节;受皇上的命令应对质询,我未曾敢言辞失当说过什么错话,这怎么叫作不尽为臣子的职责啊?希望听你们说说我的罪过然后再去死!”使臣说:“我不与你作什么商量,只奉诏书行事!”将闾于是便仰天大呼三声“天”,说:“我没有罪!”兄弟三人都痛哭流涕,随即拔剑自杀。整个皇室均为此震惊恐惧。公子高打算逃亡,但又害怕株连族人,因此上书说:“先帝未患病时,我入宫便赐给我饮食,外出便赐给我乘车,先帝内府的衣服,我得到赏赐,宫中马厩里的宝马,我也得到赏赐。我本应跟随先帝去死,却没能这样做。似此作为儿子便是不孝,作为臣子便是不忠。不孝不忠的人是没有资格生存在世上的。因此我请求随同先帝去死,愿被葬在骊山脚下。希望陛下垂怜。”书上给了二世,二世高兴异常,召见赵高,给他看公子高的上书,说:“这可以算是急迫无奈了吧?”赵高道:“作为臣子担心死亡还来不及呢,哪里能有空闲图谋什么造反的事呀!”二世随即允准了公子高的上书,并赐给他十万钱作为安葬费。

复作阿房宫。尽征材士五万人为屯卫咸阳。令教射。狗马禽兽当食者多,度不足,下调郡县,转输菽粟、刍稿,皆令自赍粮食;咸阳三百里内不得食其谷。

二世下令重新营修阿房宫,又尽行征调五万名身强力壮的人去咸阳驻防守卫,让他们教习射御。这批人和狗马禽兽要消耗的粮食很多,估计会供不应求,二世便下令到郡县中调拨,转运输送豆类、谷物、饲草、禾秆到都城,但规定押运民夫都自带口粮,同时还下令咸阳城三百里之内不准食用这批谷物。

[3]秋,七月,阳城人陈胜、阳夏人吴广起兵于蕲。是时,发闾左戍渔阳,九百人屯大泽乡,陈胜、吴广皆为屯长。会天大雨,道不通,度已失期;失期,法皆斩。陈胜、吴广因天下之愁怨,乃杀将尉,召令徒属曰:“公等皆失期当斩;假令毋斩,而戍死者固什六七。且壮士不死则已,死则举大名耳!王、侯、将、相宁有种乎!”众皆从之。乃诈称公子扶苏、项燕,为坛而盟,称大楚;陈胜自立为将军,吴广为都尉。攻大泽乡,拔之;收而攻蕲,蕲下。乃令符离人葛婴将兵徇蕲以东;攻、、苦、柘、谯,皆下之。行收兵;比至陈,车六七百乘,骑千余,卒数万人。攻陈,陈守、尉皆不在,独守丞与战谯门中,不胜;守丞死,陈胜乃入据陈。

[3]秋季,七月,阳城人陈胜、阳夏人吴广在蕲县聚众起兵。当时,秦王朝征召闾左贫民百姓往渔阳屯戍守边,九百人途中屯驻在大泽乡,陈胜、吴广均被指派为屯长。恰巧遇上天降大雨,道路不通,推测时间已无法按规定期限到达渔阳防地。而按秦法规定,延误戍期,一律处斩。于是陈胜、吴广便趁着天下百姓生计愁苦、对秦的怨恨,杀掉押送他们的将尉,召集戍卒号令说:“你们都已经延误了戍期,当被杀头。即使不被斩首,因长久在外戍边而死去的本来也要占到十之六七。何况壮士不死则已,要死就图大事!王侯将相难道是天生的吗!”众人全都响应。陈胜、吴广便诈以已死的扶苏和故楚国的大将项燕为名,培土筑坛,登到上面宣布誓约,号称“大楚”。陈胜自立为将军,吴广为都尉。起义军随即攻陷大泽乡,接着招收义兵扩军,进攻蕲。蕲夺取后,即令符离人葛婴率军攻掠蕲以东地区,相继攻打、、苦、柘、谯等地,全都攻下了。义军沿路招收人马,等到抵达陈地时,已有战车六七百辆,骑兵千余,步兵数万人。当攻打陈城时,郡守和郡尉都不在,只有留守的郡丞在谯楼下的城门中抵抗义军,不能取胜,郡丞被打死。陈胜于是领兵入城,占据了陈地。

初,大梁人张耳、陈馀相与为刎颈交。秦灭魏,闻二人魏之名士,重赏购求之。张耳、陈馀乃变名姓,俱之陈,为里监门以自食。里吏尝以过笞陈馀,陈馀欲起,张耳蹑之,使受笞。吏去,张耳乃引陈馀之桑下,数之曰:“始吾与公言何如?今见小辱而欲死一吏乎!”陈馀谢之。陈涉既入陈,张耳、陈馀诣门上谒。陈涉素闻其贤,大喜。陈中豪桀父老请立涉为楚王,涉以问张耳、陈馀。耳、馀对曰:“秦为无道,灭人社稷,暴虐百姓;将军出万死之计,为天下除残也。今始至陈而王之,示天下私。愿将军毋王,急引兵而西;遣人立六国后,自为树党,为秦益敌;敌多则力分,与众则兵强。如此,则野无交兵,县无守城,诛暴秦,据咸阳,以令诸侯;诸侯亡而得立,以德服之,则帝业成矣!今独王陈,恐天下懈也。”陈涉不听,遂自立为王,号“张楚”。

当初,大梁人张耳、陈馀结为同生死、共患难的朋友。秦国灭魏时,听说两个人是魏国的名士,便悬重赏征求他们。张耳、陈馀于是改名换姓,一起逃到了陈地,充任里门看守来糊口。管理里巷的官吏曾经因陈馀出了小过失而鞭笞他,陈馀想要与那官吏抗争,张耳踩他的脚,让他接受鞭笞。待那小官离开后,张耳将陈馀拉到桑树下,数落他说:“当初我是怎么对你说的?现在遇上一点小的侮辱,就想跟一个小官吏拼命啊!”陈馀为此道了歉。及至陈胜率义军已进入陈地,张耳、陈馀便前往陈胜的驻地通名求见。陈胜一向听说他俩很贤能,故而非常高兴。恰逢陈地中有声望的地方人士和乡官请求立陈胜为楚王,陈胜就拿这件事来询问张耳、陈馀的意见。二人回答说:“秦王朝暴乱无道,兼灭别人的国家,残害百姓。而今您冒万死的危险起兵反抗的目的,就是要为天下百姓除害啊。现在您才到达陈地即要称王,是向天下人显露您的私心。因此希望您不要称王,而是火速率军向西,派人去扶立六国国君的后裔,替自己培植党羽,以此为秦王朝增树敌人。秦的敌人多了,兵力就势必分散,大楚联合的国家多了,兵力就必然强大。这样一来,在野外军队不必交锋,遇到县城没有兵为秦守城。铲除残暴的秦政权,占据咸阳,以号令各诸侯国。灭亡的诸侯国得到复兴,您施德政使它们服从,您的帝王大业就完成了!如今只在一个陈县就称王,恐怕会使天下人斗志松懈了。”陈胜不听从这一意见,即自立为楚王,号称“张楚”。

当是时,诸郡县苦秦法,争杀长吏以应涉。谒者从东方来,以反者闻。二世怒,下之吏。后使者至,上问之,对曰:“群盗鼠窃狗偷,郡守、尉方逐捕,今尽得,不足忧也。”上悦。

在那时,各郡县的百姓都苦于秦法的残酷苛刻,因此争相诛杀当地长官,响应陈胜。秦王朝的宾赞官谒者从东方归来,把反叛的情况奏报给二世。二世勃然大怒,将谒者交给司法官吏审问治罪。于是,以后回来的使者,二世向他们询问情况,他们便回答说:“一群盗贼不过是鼠窃狗偷之辈,郡守、郡尉正在追捕他们,现在已经全部抓获,不值得为此忧虑了。”二世即颇为喜悦。

陈王以吴叔为假王,监诸将以西击荥阳。

陈胜任命吴广为代理楚王,督率众将领向西攻击荥阳。

张耳、陈馀复说陈王,请奇兵北略赵地。于是陈王以故所善陈人武臣为将军,邵骚为护军,以张耳、陈馀为左、右校尉,予卒三千人,徇赵。

张耳、陈馀又劝说陈胜,请出奇兵向北攻取原来赵国的土地。于是,陈胜便任命他过去的好友、陈地人武臣为将军,邵骚为护军,张耳、陈馀为左、右校尉,拨给士卒三千人,攻取故赵国的土地。

陈王又令汝阴人邓宗徇九江郡。当此时,楚兵数千人为聚者不可胜数。

陈胜又令汝阴人邓宗率军攻略九江郡。这时,楚地数千人为一支的军队,数不胜数。

葛婴至东城,立襄强为楚王。闻陈王已立,因杀襄强还报。陈王诛杀葛婴。

葛婴到达东城后,立襄强为楚王。后来闻悉陈胜已立为楚王,就杀了襄强返回陈县奏报。但陈胜仍然将葛婴杀掉了。

陈王令周北徇魏地。以上蔡人房君蔡赐为上柱国。

陈胜令周率军向北攻取故魏国的土地。任命上蔡人、封号“房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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